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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賣賣牛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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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永紅脾氣多火啊,看著那打發要飯的一樣的小餅, 拿過來就扔了。

慢慢還沒等著反應過來什麽事兒, 順著拋出去的方向看過去, 下意識去撿起來, 就聽著馬永紅開口了, “你沒骨氣, 跟你說沒說過, 我到底跟你說過沒有,她跟罵賊一樣的罵你,你還吃。”

“你就稀罕她到底那一點東西是不是?你得有骨氣啊。”

跟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談骨氣,慢慢只除了覺得恐慌孩子外,別的一概不知道。

大人能理解的事情, 能看懂的人情世故, 她想不到,不明白就是喜歡吃個小餅, 沒有了再去要,怎麽就跟骨氣扯上關系了呢?

回家被責罵了, 慢慢還覺得委屈呢,眨眨眼睛, 眼淚就下來了,她趕緊去擦, 只是心裏面害怕跟難過而已,不是那種小孩子的哭。

結果擦著擦著,就開始控制不住了, 哭出聲音來了,馬永紅也不說了,到底說什麽才好呢,她也跟著一起哭,又生氣,做了飯還得吃。

下午還得去幹活兒呢,不吃怎麽行,她心氣兒也高,對著公公婆婆不能發火,回家了,難免要對著慢慢發脾氣,慢慢說實話,不是嘴巴很會說很開朗的一個孩子,沈悶的時候居多。

家裏沒什麽好東西,她拿出來白糖,給慢慢吃,白糖卷在煎餅裏面,吃起來甜甜的,也算是哄孩子的吃食了。

慢慢不喜歡吃煎餅,因為咬不動,她牙口懶散一點兒,喜歡吃軟的東西,所以煎餅細細的,裏面白糖就很多,自己吃了一會兒,喝了一點兒水就睡覺去了。

馬永紅躺在那裏,肚子疼,當初大概是坐月子留下來的病根,她坐月子唯一吃到的雞就是娘家媽帶來的那一只小雞,還被張向東做的不太能吃,打哪兒以後,吃飯了,以後吃不著,就總是肚子疼,也沒去看。

飯前生氣了總是容易肚子疼,她也不管,歇口氣兒,到了該去地裏的時候,還是去地裏忙著,走的時候慢慢還在睡,眼皮子都是紅的。

都說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,慢慢雖然膽子小而且慫,但是還真的不是愛哭的性格,有的孩子就是哭包,委屈了高興了,都要哭,哭就是一種表達方式一樣的,我要什麽或者我不滿意了,我就哭。

慢慢不是這樣的,是真委屈了才哭,你不打她不罵她,她就少有哭的時候。

可是馬永紅跟張向東就累死了每天,天天在外面苦錢,恨不得趕緊把賬目還清了,來到家裏還要忙著收拾牛,已經沒有什麽精力了,所以對著慢慢也顧不上。

能吃飽了,自己玩就行,而且人累了總是容易發火兒的,火氣大不是,張向東還好,他脾氣不急。

馬永紅就是個急脾氣,火氣大的很,全是累的,有時候跟張向東拌嘴對著張向東去了,有時候慢慢湊上了,就是慢慢的事兒,小出氣筒一個。

所以,慢慢就很少說話,她大多數的時候,就是一個人在那裏說話,一個人思考,在屋子裏面待夠了,就喜歡出去看看,永遠不會出去胡同口的。

站在家門外看看那大黃狗,還有那兩頭牛,看看樹林裏面神奇的生命,看看鄰居家門口的花兒,散養的母雞,看著這一條不到三十米的路上所有的風景。

她善於發現美,每每到了黃昏的時候,她總是喜歡沿著胡同的夕陽走到街口,然後聽著街上熱鬧的叫賣聲音,等著家裏人回來。

等到了秋天的時候,農忙的厲害,家裏的小牛實在是顧不上照看了,也長大了,慢慢看著有人到自己家裏來,馬永紅高興的很,一直笑著。

“這牛特別老實,吃飯也多。”

早上起來的時候,張向東特特的多做了牛食,然後給小牛吃,為了多吃點,增加重量,牛有四個胃呢。

馬永紅帶著人看,摸了摸小牛的頭,小牛的牛角順勢蹭了蹭她的手,微微低下來頭,真的是很溫順。

她心裏面一酸,下意識看著老牛,養的時間長了,有感情了,而且牛都有傳說,據說能通人性。

母牛一直在那裏低低的叫著,慢慢自己站在大門邊上,只露出來一個腦袋,眼巴巴的看著,她喜歡小牛,也喜歡老牛。

自從家裏有了牛,她早上起來會喝牛奶,她很喜歡喝牛奶,煮出來之後放著,會有一層厚厚的白色的奶皮子,用筷子挑起來好吃的很。

滾燙順滑的牛奶喝到肚子裏面去,舒服的很。

牛產奶了,一早一晚的都要擠奶,這樣才能在天蒙蒙亮的時候送到奶站去賣,張向東每天早上都要給人家送去,所以養牛不是個輕快的活兒,累得很,特別的熬人。

牛販子來了,一眼就看中了那小牛,是個小母牛不說,而且還格外的壯實,高高大大的,脾氣也好得很,大家夥兒買牛,也是看眼緣的,不然當初張向陽家裏的,不能那麽反悔。

張向陽家裏的沒上來,她趕緊跑回家裏去再餵一會兒牛,兩家一起賣的,不然他們家裏就一頭小公牛,不好賣。

趁著人家先上來看的功夫,趕緊再下去讓牛多吃一點兒。

牛販子看好了,給的價格也公道,沒一會兒就談好了價格,然後稱重,給了兩千塊錢,全是現金。

馬永紅忙上忙下的,給牛牽下去上車,張向東也跟著去了,還要去看張向陽家裏的牛。

慢慢就看著那小牛慢悠悠的走過這一條胡同,從胡同出去的瞬間轉身走上大路了,再也看不到了,下意識的跟了兩步,而後回頭,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母牛。

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,只是眼神一直望著胡同口的方向,眼裏面有淚。

慢慢從來不知道牛竟然也會有眼淚,會哭。

她在那裏低低的叫著,慢慢沒跟上去,她這時候大概明白了,其實賣牛應該是一個很讓人難過的事情,牛是所有家畜裏面,最吃苦耐勞的了。

吃進去的是草,擠出來的奶,如果生了小牛了,孩子要被賣錢,如果哪一天她擠不出奶了,生不出來小牛了,那她也會被賣掉,她的肉一樣值錢。

牛皮牛骨還有她的肉,她的筋,她的血,都很有價值,被人利用的一點兒也不剩。

可是她依然每天站在那裏,不會想著離開,也不會有怨言,只是難過的時候,跟現在一樣,眼裏含著淚光罷了。

她又走回來,離著牛幾步遠,覺得有點累了,就蹲在那裏,聲音小小的,“你不要難過,我陪你玩一會兒。”

牛視線看了她一眼,然後低垂下來了眼眸,牛睫毛仔細觀察,其實是很長的,然後慢慢的屈膝,趴下來了。

看起來溫順的很,慢慢可憐她,同情她,因為從她自己的理解來看,能明白小牛沒有了媽媽,母牛沒有了孩子。

她起來去抱了一捆牛草來,給她放到嘴邊,“你吃吧,多吃點。”

一路上撒了好幾根,極為笨拙的去安慰一頭牛,這就是張慢慢能幹出來的事兒。

下面張向陽家裏的牛就有點難買,是小公牛不說,大概是餵的不好,也或許是長得不好,高高瘦瘦的,看起來不太穩妥,人家牛販子可要可不要的,當然就想著壓價格了。

張向陽家裏的先拉著馬永紅問,“多少錢?”

馬永紅不計前嫌,痛快得很,“兩千。”

一邊說一邊比劃了兩根手指頭,然後去看張向陽家裏的臉色,心想這時候你就是哭也得笑給我看。

心裏面滋味自己知道,“那可真好,不枉費你跟慢慢爸伺候的這麽好,受累這麽久。”

說完就去看那邊談價格的了,張向陽也想要個好價格,一盒子給人家遞煙賠笑想著多幾毛錢湊個整。

都是按斤的,一斤都幾毛錢,那價格就多不少了。

那人是真沒看好,而且都是十裏八鄉的經濟人,給的價格都公道,掐著煙,“不是不給高了,真不能再高了,這牛我是看著不大好,賣出去了也是賣到廠裏面去殺了的。”

母牛賣給人家,人家養著擠奶或者生小牛的,小公牛價格就是不行。

最後好容易賣出去了,給了兩百多塊錢。

因為是賣了牛,都是喜事兒,晚上的時候家裏就痛痛快快的擺上了一桌,張向陽也上來了,張向東家裏賣的錢多,都來他家裏吃。

馬永紅今天一直笑,做好了菜,然後端盤子的時候給慢慢夾出來一小碗,留著給慢慢吃,一桌大老爺們都在那裏喝酒開吃了。

有抽煙的也又喝酒的,馬永紅從來不上桌吃飯,不是什麽重男輕女的傳統,只是男人聊天喝茶,喝酒要幾個小時,基本上這地兒的女的都不上去,沒意思。

你說也沒得說,喝酒也不喝,跟著一起坐在桌子上幹什麽呢?

也不好意思留菜,好菜都是先緊著上桌的,就是裝盤子剩下來的菜吃一點。

桌子上燉了肉,用土豆燉好的,慢慢有一小碗,她這時候吃的痛快,馬永紅給她撕開了,省的不好咬,自己一塊也不吃,“慢慢吃,不然咽不下去。”

沒有壓力鍋,就是土鍋子燉出來的雞,香的很,也不用去油,一點兒也不覺得膩歪。

慢慢吃的眉飛色舞,這大概是她表情最多的時候了,馬永紅等她吃的差不多了,就吃慢慢剩下來的,然後趁著熱乎喝了一碗雞湯。

她總是肚子疼,雞湯是行熱的,喝了肚子裏面熱乎乎的,雞湯裏面加了一點醋,喜歡喝醋,給慢慢吃了一口,原本以為她不喜歡喝。

那裏知道慢慢還真喜歡這個味兒,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湯,“這個很好喝。”

馬永紅就笑,給她擦擦嘴,“好喝就給你留著,晚上還給你喝。”

家裏這是第一次,痛痛快快的給吃了一只雞,在自己家裏吃的,馬永紅一邊喝著,一邊盤算著,先把村子裏的錢還了。

桌子上的都是關系好的街坊鄰居,還有本家親戚,張向東的同齡人,張向東說話也格外的響亮了一些,自己對這個價格也滿意的很,“這牛不錯,價格給的好。”

張向陽也愛喝酒,聽了這話眼睛瞪得跟同齡一樣的,他人又瘦小,撇嘴道,“你們家牛好,賣的上價格,我們家裏的牛,我合計了一下,還不夠我忙活的呢。”

“光吃糧食就吃了百來斤了,還得伺候它,沒日沒夜的,我真的是白忙活。”

聽了這話兒,馬永紅坐在後面就笑,怕人看見了,低著頭去抱慢慢去了。

這日子,是真有奔頭啊,不怕吃苦,就怕沒奔頭。

現在看到錢了,往日裏起早貪黑,到處打草,淩晨起來擠奶的累,都值得。

顧青青也在家裏吃肉呢,張向東是孝子,喊張老二來家裏吃飯,張老二不來,他去了長輩不合適,大家都不自在。

張向東就挖了一缽子雞肉送過去,送過去了,其實都是給顧青青吃了,他也不管,對著顧青青都是跟慢慢一樣對待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很多時候,我想不明白,我最大的寬容,大概就是覺得她生了我爸爸,讓我有一個這麽好的父親。春鶯囀裏面的黃偉業,是我父親的原型。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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